莳婉本以为,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此刻,她是不会紧张和后怕的。
可男人此刻望来的目光,却是令她不敢再瞧上第二眼。
哪怕江煦无意识地极力掩饰着,可这样带着侵略性的示好,莳婉早已稀疏平常。
她有些食不知味,浅啜几口,停留两瞬才放下碗盏。胸口处,一颗心仍是狂跳不止,“咚咚”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内,颇有几分刺耳。
江煦见状,这才弯了弯唇角,“味道如何?”
每当这人这么笑时,便总没什么好事。
莳婉面上无措地垂着眼,“大王所赐,自然是好喝的。”手轻轻地绞着衣摆的一角,“就是不知,这份梅子汤......是奴婢独有,还是旁人皆有?”
女子的眸子在灯火映衬下,更显出琥珀色的宝石光泽,被静静凝望着时,总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魔力。
这话像是女儿家的撒娇,江煦向来知晓这是歌妓的惯常手段,如今,却很高兴婉儿能用在他身上。
无论是讨好还是试探,至少不会是过去那般如兔子一样,一跳躲得三步远了。
“这重要吗?”他不答反问,“还是说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莳婉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眼也相似地弯了弯,“若是只有奴婢一人享有,岂非寒了诸位下人们的心。”
烈火烹油,花团锦簇。
这样的路,下面藏着的一定是万丈深渊。
除了自己,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江煦觉得新奇,也像是终于拨开了云雾的一角,窥见了几分不同的颜色,唇角的幅度更大几分,“男女欢好,乃是人之常情。”
“古往今来皆如此。”
他的笑意不及眼底,“还是说,比起吴家那个小子,本王不配与你约定终生?”
话虽说的是“终生”,可江煦的神情,丝毫没有终生相伴之意,边将人往他这侧一拽。
莳婉没料到他会突然一反常态来这么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撤,可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几乎是她刚刚一动,江煦便猜出了她的想法。
螳臂挡车,自是无用。
待莳婉回神,她已经被江煦紧紧半揽在怀中了。
霎时,对方身上陌生气息丝丝缕缕侵入,极淡的沉香味道,迅速浸润,缠上她的鬓发,渗入她的吐息。
莳婉身高约五尺四寸,已经算是偏为高挑的身形了,但在眼前的人这里,竟显得尤为娇小玲珑。
江煦目不斜视,盯着那瓣娇嫩的唇,洁白的贝齿陷进嫣红之中,恰如婉儿方才饮过的梅子汤,跳动着的红色,煞是惹眼,更好似带着温度,灼烫得他呼吸一滞。
他自以为......这些日子也是诚意颇深。
奈何婉儿丝毫不懂其中深意,总是半推半就避开。
不安、惶恐,一点儿也不亲近。
与对待吴启元时,可谓是天差地别。
甚至......
比不上那些她曲意逢迎的恩客们。
江煦想到那些查到的供词,眼底戾光一闪,语调愈发和煦,“婉儿,本王如今对你有意。”像是与寻常男子一般,恳求心上人的同意,“你......可知晓?”
窗外月色暗淡,被些许乌云遮掩。
莳婉纤细的腰肢被男人的铁壁环扣着。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剧烈的心跳霎时一停,转而变成一种极为缓慢的跳动。
江煦的每个字落在心头,舞动成一首奇怪的乐曲,连带着他这几日的奇怪之处,迅速浮现。
莳婉缓缓抬眼——
男人的目光又厉又细,正将她上下扫着,其中深意昭然若揭。
几丝颤栗爬上后颈,她无意识咬住下唇,不出意外尝到了几丝铁锈味。
忽地,一只大手覆了过来,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宽大修长的指节,几乎能裹住她整个唇瓣。
烛火微晃,江煦指腹处的热度清晰传递。
不同于那次拭泪的安抚之意,这回,更添几丝暧昧与情欲。
他步步逼近,“婉儿。”
“你知晓的。”恍若宣判,一锤定音,“本王的心意,你定是知晓的。”
莳婉凝神,看他,“大王乃北方霸主,奴婢身份卑微,怎能——”
“嘘。”江煦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她唇前,而后继续凝视着,等待她的新回答。
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你知晓的。”
“本王不想听到这句话。”
不想听到?
恐怕当下,她只有一句话可说。
烛心发出一阵细微的爆裂声响。
窗棂外,月光穿透云层,照向两人纠缠的影子里。
门外骤然传来一阵叩门声,颇为急促。
屋内,莳婉却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