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这才惊觉, 那一袋栗子基本上都被自己吃完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 可青莲却毫不在意,反倒习惯性地?替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那动作太过自然,仿佛曾做过千百遍。
青莲见他呆住,忙收回手, 轻咳一声道:“平日里照顾师弟们习惯了, 见笑。”
沈恕干笑了一声, 他回想起?不久前追捕凌池的情景。那样冷峻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平日里会是个如此温柔的做派。
戏班那处, 铁花冲天?而?起?,炸开一片金红火花, 仿佛以夜幕作画, 勾勒出绚丽的火树银花。
前排人群捂着耳朵, 惊笑着后?退, 险些要踩到他们。青莲微微错身?挡在沈恕身?前, 衣角被火花燎起?一缕焦痕。
沈恕正要提醒他,却见青莲回眸轻笑, 眼眸闪着星光,如若星河璀璨。
沈恕怔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他抬手抚上胸口,茫然地?感受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虽然不知这是怎么了, 但沈恕不讨厌这种感觉。
铁花落尽,余烬飘散如萤。如此绚烂之景,沈恕却没分出心来欣赏,他光顾着看青莲的后?脑勺,虽然青丝漆黑一片,但还?是看入了神。
青莲回眸便与沈恕视线相撞,沈恕慌忙低下头,随便找了句话道:“那个,你的衣服,被烧到了。”
青莲衣上的焦痕在蓝袍上的确颇为扎眼,便趁着集市还?未散去,走进一家成衣店里重新买一套外袍。
沈恕不自觉地?跟在青莲身?后?,见他把外袍暂放在更衣的木架上,转身?走进围帘,才缓过神来。
他拍了拍脑袋,寻到个椅子坐下,百无聊赖,视线不由得定在那外袍上。
心念流转,沈恕不由得想起?那匆匆一瞥的白?色锦囊。
只可惜当时没能看清,若有机会能看一眼就好?了……
他猛然一惊觉,自己竟想偷拿锦囊出来去验证一二。
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虽然沈恕觉得自己的德行?未必比得上君子,但偷窃一事实在不该。
可转念一想,若那真是自己赠予裴子濯的锦囊,他也?好?尽快确认青莲的身?份,不至于耽误寻回帝君的时机。
沈恕动了念头,朝前挪动了一步。
他没出息地?站住了,又想若这锦囊真是自己那个,那裴子濯为何装作与自己不识?亦或者是青莲偷拿了裴子濯的物件?
沈恕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谁会特意去偷一个旧锦囊呢?
这么瞻前顾后?地?一耽误,青莲已从围帘后?走出,换了一身?玄色劲装,他高束长发,俊朗明艳。
“这身?如何?”青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沈恕眼前转了半圈。
沈恕方才动了歪念,眼下还?有些心虚,便忙应道:“好?看,特别好?看!”
青莲耳朵一红,含笑道:“那就这套吧。”
见他没留意自己的反常,沈恕松了口气。
青莲转身?又钻进围帘里调整衣袖,犹豫了一下问道:“仙师,可否将我那旧衣递过来。”
沈恕应了一声,伸手去取那件蓝袍。不知是否是天?意如此,那个白?色锦囊竟从旧衣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沈恕当即去捡,视线落到锦囊那刻,如晴天?霹雳,且惊且喜,且疑且惧,四肢百骇皆是一震,他颤抖着手去拾那早已褪色斑驳的香囊。
里面原本装着的雪莲花,早已在岁月的流转中化为齑粉,了无香气。唯有那绣在香囊上的一双鸳鸯,依旧交颈而?眠。
沈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裴子濯面前,举起?那香囊。
沈恕张了张嘴,被满腔委屈赌满了嗓子眼,发不出任何声音,视线越发模糊,泪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两两相顾无言。
“青莲”望着他,无措地?朝他迈了一步,却惹得沈恕猛地?后?退。
“青莲”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收了回去,他攥起?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
下一刻,沈恕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嵌入自己的骨血,可他尤嫌不够,朝裴子濯肩膀一口咬了下去,发起?狠来,一点也?不留情。
裴子濯闷哼一声,不敢挣扎,任由沈恕发泄着积心中的怨愤。
不知过了多久,沈恕才冷静下来,缓缓松开了手臂,带着些哭腔问他:“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