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妈妈探头往灶台看了眼,只见灶上摆了四道菜,有糖醋藕盒、红烧羊舌、冬笋烩鸭脯、肉沫酿豆腐。
“你做可巧,这些都是沂哥儿爱吃的。”庄妈妈笑道。
孟榆莞尔:“听下人们说,他晚膳时不肯用饭,我便亲自下厨做了些,还有一个枸杞子蒸鸡和三鲜汤,很快就好了。”
庄妈妈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后,又忙提醒她:“沂哥不能吃姜,菜里千万别放姜。”
孟榆轻声回:“知道,我记得的。”
庄妈妈静默地看了她片刻,见她满脸乖巧,似乎已经褪去往日的棱角,仿佛要定下心做这将军府的主母。
炉子的木柴烧得响亮,火炉烘得厨房暖洋洋的,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孟榆拉到旁边小凳坐下。
“沂哥虽长在富贵场中,却是个苦命孩子,母亲早早薨逝,父亲又极其偏心,很长时间以来,都只有我在身边照料他,那一场大火后,他以为你真的没了,日日消沉,夜夜不寐,险些要跟了你去。”
“好孩子,我知道你此番回来,心有不甘,可你能不能看在他一片真心待你的份儿上,姑且给他一个机会?”
她们靠得近,庄妈妈发黄的眸子映出点点火光,她悠远的语调仿若想穿透了时光的阻隔,让孟榆看到他悲惨的童年。
孟榆没明确回她,缄默良久,只是回了句:“妈妈的话,我记得了。”
说着,她起身将锅盖掀开。
沸水扑通扑通地滚起,用筷子轻轻一戳鸡腿,已经没有血水渗出,她方转头朝庄妈妈道:“妈妈,时辰太晚了,您要是没事了,我就先拿过去给他了。”
庄妈妈点头应声:“你不用管我,快去吧!”
孟榆将菜都装进食盒里,让画宜拎着跟她到了陆修沂的书房外。
里面的人闻得孟榆亲自下厨,心里的气早便消得消干干净净,满心只剩欢喜和期待。
忽听门外的侍卫通禀,陆修沂忙坐正身子,连话都说得哆嗦起来:“快,快让,让夫人进来。”
月光薄薄地敷了一层在院子里,孟榆让画宜等在外面,进去时正见陆修沂执笔垂首批着文书。
陆修沂的书房藏书极多,一进来,才闻到空气中散着的书卷味儿,她率先打破沉默:“听说你不肯吃晚饭,我就做了些你爱吃的,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对面人仍低着头,没说话。
屋里陷入沉默。
以为他不想吃,孟榆刚欲说她先收回去,等他什么时候想吃,她再热一下送来。
哪料陆修沂余光瞥见她抬手想收碗碟的动作,便立刻开口“我腿麻了,站不起来,你要是能给我揉揉,我兴许就能过去吃了。”
话一出口,陆修沂自个儿都惊呆了,却并非是他的语气,而是这语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孟榆停了动作,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走过去。
她还没靠过来,淡淡的清香就涌进鼻腔,陆修沂的心控制不住地紧了下,便听得她轻声问:“是双腿都麻么?”
“嗯。”
紧接着,她半蹲下来,手放在他腿上,又问:“这力道可以么?”
头顶没有声音传来,孟榆停了动作,疑惑地抬头,见陆修沂正静静地看着她,耳廓红了一片。
四目相对,飘远的思绪立刻拉了回来,陆修沂垂眉忙回:“可,可以。”
孟榆这才低下头,继续给他捏腿:“你说得对,之前的事我也有错,说起来,从成婚后,你待我并无半分不好,不仅在人前处处维护我,还竭尽所能地给予我最好的,对不起,是我糟蹋了你的真心。”
说着,她的声音都含了几分饮泣声。
陆修沂早就没生气了,此时见她主动认错,心中更觉动容,便忙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温声道:“我从未怪过你,我说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的喜欢太奢侈了,他不敢奢望。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逃,我会尝试着做一个好妻子,”孟榆微微哽咽,“你饿不饿,要不先去吃饭?”
月色溶溶,从窗牗外铺进来,落到她的身后,衬得她如雪的容颜如神祇般。
她的语调和神情都不似说假,陆修沂抵着她的额,彼此的鼻尖相距不到半厘。
他细细地端详她面上的每个表情,忽地扬唇笑了,眸中满是渴望:“饿了,但我想先吃你。”
昨晚他留下的酸软还印在身上,孟榆还没来得及拒绝,一个天旋地转,她就已经被放在了榻上。
高大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覆上来,孟榆忙以手抵在他胸膛上,低下头,咬了咬唇,小声地道:“门还没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