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阳站在原地,双眼无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他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分外陌生的人,连他自己也摸不透自己在想什么了。
段承漫步在雪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有些直直地落进他的眼睛,瞬间眼前变成一片白花花。
耳旁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没等他看清眼前的路,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视线清晰时,他看着面前一脸害怕的孩子,意识到是他撞了自己。
男孩儿旁边站着一个稍高一点的女孩子,她声音糯糯的,拉着男孩儿的手,一脸决绝道,“对不起哥哥,我们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段承露出一个笑,“没关系。”
“小宇,快给哥哥道歉!”女孩子晃了晃他的手。
男孩儿有些不服气,撇过头没说话,在女孩儿用手肘戳他时,他才撅着嘴道,“是他先把我写的字踩掉了。”
段承脚一动,低头看着落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地,刚刚被雪花眯了眼,此刻他才看清自己脚下的东西。
一串歪歪扭扭的字,很是稚嫩,只能依稀辨别几个,似乎是“永远的好朋友。”
“这样我们就不能做永远的好朋友了。”男孩抽着鼻子道。
女孩儿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木棍,她拉着男孩子蹲下,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人的名字。
“不会的,我们及时补上就可以啦。”她扬起一个笑脸,“你看,写好了。”
男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只是看到段承时,表情又别扭起来,“对、对不起。”
“抱歉,我没有看见你写的东西。”段承语气带着歉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两个孩子天真的承诺。
不过几岁的年纪就开始说起永远了。
小孩子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只是看周围人都这么说,好像只要说出口,便真的成了永远。
段承早已过了不懂永远的年纪,他知道,这个词有多么遥不可及。
“哥哥,这根棍子给你。”女孩儿塞进他的手里,“大人们说,在雪地里写下的心愿都会实现。”
段承握着手心里那根细长棍子,在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里,蹲下身,在一片洁白的空地上也写下“永远”二字。
“哥哥,你也要和谁成为永远的好朋友吗?”女孩儿探头去看,好奇地问。
段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雪地里的两个字。
“你怎么没有写名字?”男孩问,“你没有朋友吗?”
“小宇、不能这么说话。”女孩伸手捂住他的嘴。
段承轻轻笑了,“因为哥哥在做承诺。”
“什么意思呀?”女孩子歪头疑惑。
雪还在下,木棍来回划动,一行字出现在地上。
——我永远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车窗外刮来的不再是刺面的冷风,夹杂着一丝暖意,轻柔的、安静的风拂面而来,段承在季节更替中意识到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
这是他数不清第几次回来,踏上这片令人心碎的土地,走在这条再也熟悉不过的路上。
来和走的时候都静悄悄。
他待过次数最多的地方是地下车库,幸运的话,一天可以见到那人两次身影,看着他的背影,段承恍惚中会将他和记忆中的那道背影重合。
于是在脑海中描摹了数万遍,闭上眼睛,轮廓渐显。
段承曾在地下车库里看到过他和李凌兰遇见,刚接触李朝阳时,他觉得这人和那女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时间长了,他才发觉,其实只不过眉眼相似。
他想起于凝天说过的那句话,更何况,李朝阳身边本就没有什么人。
忌惮他的、压迫他的、漠视他的大有人在,走进他狭小圈子的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