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泽对他颔首表示感?谢,跟在他的后面,登上桃源乡最顶层。
走过环绕的阶梯, 穿过垂花门,镜泽看到了一个挂着“蟾宫折桂”牌匾的雅间。
小厮就?此?退下,经责徐徐靠近房门,在手触及门把的一瞬,几道声音传进他的耳畔。
“贫民……?”
“还是个种地的?我还以为怎样,就?这也需要……”
镜泽推门的动作一顿,厢房里的声音很快便被喝止,他深吸一口气?,在唇角挂上恰到好处的笑,推门进去。
“玉郎,你来了。”主位上坐着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他衣着华贵,身?上带着刻在骨子里的雍容,和漫不经心。
这便是当朝裕王,赵生凉。
裕王行二?,前两年才封王,在他之前的是贵妃所出长子,靖王。
他们二?人都不是中宫嫡出,帝后年老,恐怕不会再有皇子出生了,皇帝有意让他们保持对立,以平衡朝堂后宫局势。
年前,靖王被派去边境处理邻国?进犯,屡屡立功,裕王的母妃看不下去,求了皇帝许久,加上裕王在前朝运作,这才得了这个南下代天子巡察的差事,顺便监考府城乡试。
赵生凉也算尽职尽责,阅卷时一眼看到了镜泽手下的锦绣文章,这才有了后话。
王爷有意与士子结交,这是常事,镜泽并未回绝,他态度大方?,接受了裕王的好意,包括身?上华服,以及正合他意的那堆文墨。
全然看不出,他是从名不见经传的贫苦乡村一路科举至此?。
屏风之后,那两个裕王从京都带来的幕僚,透过模糊的山水画卷,亦是瞧得真切。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惊愕,若不是王爷提前与他们说?过这镜泽公子的身?世,他们或许会将?堂前气?质不俗的青年书生认作世家大族尽心培养的子弟。
玉郎是江南一带对青年才俊的昵称,镜泽尚未及冠,赵生凉便用昵称唤他。
“王爷,久等了。”
镜泽莞尔,他的幂篱被刻意修剪过,垂纱在鼻尖的地方?戛然而止,正好能挡住眉眼,只露出形状姣好的唇瓣。
赵生凉看一眼便移开视线,像是被灼烧了目光。
他耳根泛红,拉开自己身?旁的座位,招呼道:“玉郎坐罢,本王这就?差人上菜。”
镜泽不扭捏,从容地坐了。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屏风之后,两位幕僚打量他的同时,镜泽也在观察他们。
赵生凉注意到,佯装顿悟,起身?朝屏风后面喊:“两位先生出来吧,瞧本王,真是不像话,视线全在玉郎身?上了,反倒忘了二?位。”
裕王何?时对幕僚如此?客气?过?两位先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一一向镜泽见礼。
赵生凉给镜泽介绍:“这是本王从京中带来的,这位是黄先生,这位是陈先生。”
镜泽给二?人行礼,声音的停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见半分谄媚。
“学生见过二?位先生。”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几人终于?落座,几番交谈之下,两位幕僚都被镜泽的谈吐折服,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赞叹。
难怪能得王爷青眼,此?子的确不凡。
“玉郎饿了吗?”赵生凉含笑看着身?边的青年,顺手递过去菜单。
“王爷与二?位先生随意,学生要一碗素面就?行了。”
来时在书院里吃过一碟定胜糕,镜泽的确不饿。
文人相会,赵生凉不欲破坏淡雅的氛围,只象征性地勾了几道桃源乡出名的素斋,余光瞥见镜泽点着茶杯的细白手指,他喉结滚动,翻到后面,又?勾了两壶清酒。
金铃晃动,酒楼小厮很快前来取走了菜单。
此?时正是饭点,桃源乡异常热闹,哪怕是最顶层的雅间,也能清楚地听?到楼下传来的对诗叫好声。
镜泽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
赵生凉将?一壶清酒推到他面前,笑着说?:“此?酒名为‘错认水’,清甜淡薄似白水,但后劲十足,颇受追捧,玉郎可要试试?”
镜泽自然却之不恭,他倒了半盏,同赵生凉磕杯对饮,姿态从容。
镜泽没什么反应,倒是赵生凉喉间灼热,他紧紧盯着镜泽蒙面的白纱,妄图看出一些端倪。
但说?来奇怪,镜泽从不以完整面目示人,哪怕神通广大如裕王,也从未见过他垂纱之下的眉眼。
酒过三巡,赵生凉起了意,全然不顾两位幕僚还坐在身?边,深情款款地望着镜泽,作情郎姿态。
“……待明日放榜,本王定要亲自为玉郎贺喜。”
镜泽放下杯盏,笑得腼腆:“王爷抬爱了。”
赵生凉眸光微闪,笑容不变:“玉郎才华横溢,解元之位如探囊取物,你可要……好好让江南才子们都瞧瞧,解元公子是何?等风姿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