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娟无奈地笑了,“这孩子——”
她对林芳芝点了点头,示意道,“我们去屋里聊。”
一堵房门并没有阻隔两个小朋友偷听的决心,林苏跟李婷两人趴在卧室门口,偷听两人的谈话。
周文娟,“那苏志明他怎么说?”
林芳芝,“我跟苏苏到了学校,看到他跟那个女的走在一起,她也见着我们了。我们说开了,苏志明愿意离婚,只是在钱财这一块上,他并不退步。”
周文娟呸了一声,语气极其鄙夷,“这对奸夫**大白天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太不要脸了!苏志明也忒无耻,当年跟他老娘被赶回陈家庄就背着个破包袱,真以为自己到今天这步是白手起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该吐出来的一分钱都不能少,不然我们就跟他拖,看那个女的愿不愿意等。”
林芳芝被逗笑,有些无奈,“这么多年,年少时再多的情意都被磨灭了,我以为忍下去就是对苏苏好,对这个家好。结果今天苏苏竟然说这个家有他没他一个样,我这么大一个人都没有苏苏这孩子来得通透。”
周文娟也很感慨,“妹子你就是太善良了,思前想后地为别人考虑太多了,这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要为你自己为苏苏而活,其他人的想法你管他们干什么?”
趴在门外偷听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李婷双眼冒光地看着林苏,跟她吐槽,“苏苏,你要换爸爸啦!你现在这个爸爸,我真的很讨厌,之前来我家的时候眼睛长在天上,我跟他说话从来不理我,妈妈还说他是老师呢。”
林苏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要是苏志明的话真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忍不住点头附和,“他在家里也是这样的,从来不做家务,对妈妈跟我都很凶,但是在学校里我看他对其他人都很热情友好的,看来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李婷小朋友没有学过伪君子这个词语,但是她能够秒懂林苏的意思,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你爸爸是个坏人,对你跟姑姑都不好,既然不好就不要了吧!”
她神秘兮兮地凑到林苏耳边,语气很是兴奋,“苏苏,那你是不是要有新爸爸了!”
李婷有时候思维太过跳跃,林苏也不是很能跟上,“额……我也不知道。”
李婷想起林芳芝顿时有荣与焉,“姑姑那么好看,做菜那么好吃,性格那么温柔,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到时候你从里面挑一个最喜欢的!”
林苏咽了咽口水,“那这得看我妈妈的意思,她喜欢的我才会喜欢。”
林芳芝跟周文娟聊了半小时左右,周文娟要留她下来吃饭。
李婷双手叉腰,哼哼唧唧的,“妈妈我就说你晚饭太素了,姑姑跟苏苏肯定都吃不饱!”闹得周文娟一顿好没脸,瞪了她好几眼。
门口传来了动静,一身酒气的李大雷扶着醉醺醺已经不省人事的李树到了家,“妹子,你家老李喝醉了,我给你把人送回来了。”
周文娟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能走上前去扶着李树另一边,和李大雷一起将他送回屋里。
李大雷一双小眼睛忍不住四周打量,他盯着周文娟秀丽的面庞不禁咽了咽唾沫,等看到一旁的林芳芝的时候更是眼前一亮,垂涎之色都要溢出眼眶。
李大雷忍不住笑嘻嘻地攀谈,“这位妹子看起来很眼生,是老李的亲戚吗?”
李大雷膀大腰圆很是健硕,此时又喝了酒像是不太清醒的样子,林苏见状心里一咯噔,这一屋老弱妇孺的,要是这人真的想做什么事真的很危险,她立马操起一旁的扫把,给了身边的李婷一个眼神,李婷竟很有默契地操起了一块压咸菜缸的搬砖。
林芳芝下意识就挡在林苏跟周文娟面前,开口道,“我是李树的妹妹,来做客的,我丈夫过会就来,嫂子还要招待我们,今天就不便留您了。”
周文娟连忙附和,“是的,李同志谢谢你送李树回来,只是今天不便招待你了,明儿我让老李请你吃饭。”
李大雷见她们一幅要赶自己走的姿态,很是不悦,心想来日方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地一脸和善,“不碍事不碍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李大雷走后,周文娟拍了拍胸脯,有些胆战心惊道,“妹子,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刚才那人是你哥的同事,之前你哥做东请他来家里吃过两次饭。”
林芳芝自己都手心直冒冷汗,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温柔笑道,“没事的,晚上睡觉把大门栓紧点。还有叮嘱点哥少喝点酒,喝酒真的误事。”
周文娟忙不迭地应道,林芳芝又陪她收拾了一番,煮了醒酒汤,这才骑着李树家的二八杠自行车,踩着月色回到了陈家庄。
到了家,林芳芝却不禁愣住了。
院子里她悉心照料的瓜果树苗都被人硬生生地拔了出来,乱糟糟地撒乱了一地。推开家门,碗碟碎片更是撒乱一地,像是被土匪强盗**劫过似的。
陈荷花房里传来她骂骂咧咧声响,她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大叫道,“丧门星的东西,贪心鬼一样的娼妇,你不是什么都要吗?我都给你砸了,看你怎么拿。”
陈荷花是纯纯坏种,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林芳芝默不作声地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弯着腰,单薄的的确良衬衫隐约勾勒出她瘦削的脊背,这一刻的她孤独弱小又可怜。有时候一百次的忍让也换不来旁人的感激,对方可能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林苏看着此情此景,不禁眼眶微微发热,她连忙体贴地围在妈妈身边,“妈妈,我跟你一起收拾。”
林芳芝看着一脸紧张的林苏,紧绷的昳丽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她没有阻止女儿的动作,只是温声叮嘱道,“小心点,别踩到碎瓷片。”
房里的陈荷花见外面没什么动静,心里越发不得劲,又是摔打了一番,外面的母女二人却并未理睬。
第10章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隔天一大早林苏就从床上爬起,迫不及待地去院子里看小菜园。
林芳芝已经收拾了一小半,地上仍旧堆着不少的残根破叶,还没长成的小黄瓜孤零零地躺在泥土里,一旁掉落的西红柿红里带着青黄,绑着豇豆藤蔓的竹枝歪七劣八地躺倒在地。
这些都是林芳芝士悉心照料的,翻土播种都是她一个人来,这些菜的去处也早早地做好了打算,一些是准备夏季赶集卖掉的,一些是送给邻居亲朋的,一些是用来做菜喂饱林苏这个小馋猫的,但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赵文慧到林苏家里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一幕,母女二人站在菜园前叹声叹气,她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不禁惊讶高呼道,“这是谁干的?真是要遭天谴啊,这浪费粮食,搁几年前可是要被全公社批/斗的!”
熬过那几年饥荒岁月的人,是最痛恨浪费粮食的人,这种人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赵文慧稍微一想,也知道是谁,四处张望了一番见陈荷花不在家,这才推心置腹地说道,“你婆婆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们林家这些年不愁她吃喝,她比做姑娘时还快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跟苏志明分开是对的。”
见林芳芝愣了下,赵文慧指点道,“陈荷花已经把你要闹离婚的事情传地整个陈家庄都知道了,我家老头子让我来当说客劝劝你,毕竟离婚这事在我们陈家庄是头一遭。但姨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说句掏心窝的话,这婚得离!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离了苏志明,姨相信你一定能过的更好。”
赵文慧不愧是村里当妇女主任的,一番话说得林芳芝心里无比熨贴。
当年林芳芝生产后感染并发症,陈荷花不闻不问,也是赵文慧出了钱让自家儿子推着板车,送林芳芝去的县里医院,这才救回她一条命,赵文慧对林芳芝有再造之恩。
林芳芝唯二的长辈都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什么人跟她以长辈的身份说过这么掏心窝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