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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把会唱俄罗斯民谣的好嗓子不复存在,沙哑陌生的男声气若游丝:“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什么意思?”

郑德恭的手从被子下面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他的手抖了又抖,田醒春等了很久他的手才抬起一点点高度。而后郑德恭的手重重落下来砸到床沿,‘咚’,“掉下去,没拉……住。”

田醒春的瞳孔骤然缩紧,额头的旧伤再度作痛,但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问:“是没有拉,还是没有拉住?”

郑德恭的嘴在面罩之下使劲地颤抖,几度想要说话,但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刚砸到床上的手,手指动了动,勾向桂姨的方向。

桂姨用手帕抹了抹眼角。她拍拍郑德恭的手说:“我知道,组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来说。”

田醒春立刻转身面向桂姨。

桂姨捏着手帕,说:“小田,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说,我真的、真的对不住你。”

田醒春催她快说。

“那天晚上,许节认为组长排班不合理,拿着排班表去质问组长。小田,你知道许节的脾气的。她和组长说了几句之后就吵起来。她觉得组长针对她,故意给她排很多夜班。但是……”说到这儿的时候,桂姨看了郑德恭一眼,“那时候工厂进度紧啊,他也没办法。别说你们一周六天夜班,我一周也,也好几天夜班……”

“几天?”

桂姨又看了一眼郑德恭:“好几天吧,我不太记得了。”

田醒春跟着瞥了一眼郑德恭,眼神和语气同样冷:“不记得了,还是他故意给我们排这么多夜班?”

桂姨捏了捏手帕。

“这不是欺负我们吗!”许节年纪小,嗓音比郑德恭更亮。她背对着楼梯口和还没来得及下楼的郑德恭大声争辩,“桂姨只有两天夜班,我们却要六天!组长,我是愿意多干活儿,但我也不是傻子!”

郑德恭拍拍手,那把用来唱民谣的好嗓子现在用来打发许节也是声如洪钟:“你胡说什么!我是按照厂里的规矩给你们排的班,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有必要为难你们吗!”

“夜班没有人愿意上,所以你就选了我们,看我们是软柿子好拿捏!”许节不吃他那一套,振振有词,一字字都扎进郑德恭的心里。

“你不愿意就不要干好了!谁也没求着你们!”

他往前走一步,想让许节让开,结束这个话题。但他没想到许节没有避让,而是继续挡在他身前。

“组长,我们是缺钱,厂里愿意给我们一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谢。但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你既然感谢,就不要有这么多话!”郑德恭挥挥手,手指擦过许节的肩。

郑德恭抬手的瞬间,许节本能做出要挨打的判断。她急忙往后退,却忘记自己站的位置是哪里。

天地震动,一直在听热闹的桂姨和龚哥停下手上的工作。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郑德恭。郑德恭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手蜷缩着僵在半空,站在楼梯口呆呆地看着她们。

桂姨先冲到许节身边。

许节躺在地上。她的头破了,后脑的位置淌出一大滩血,胸膛上下急促起伏。桂姨跪在许节身边喊她的名字,许节艰难的看向桂姨。她想说话,但先咳出几口血。

“许节,你坚持住啊,我、我打电话!”那个年代手机还没有那么方便,桂姨下意识地要去找座机叫救护车。

“桂姐!不行!”拉住桂姨的手的是龚哥。他抬头看向还在原地发懵的郑德恭,“你叫救护车,这事儿怎么解释?到时候组长成杀人犯了!”

“小龚,你——”

桂姨要说什么,龚哥又给了她两个眼神让她闭嘴。

这时郑德恭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嘴唇颤了颤,“她这个,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推她!”

“是许节自己摔下去的!我们都看见了!”龚哥大声说完以后又捏了捏桂姨的手,“是吧?桂姐!”

桂姨仰起头,重新去看郑德恭。

他还站在楼梯口,但手已经收了回去,背在身后。短短一瞬间,郑德恭已经恢复了理智。他向桂姨确认:“桂芬,咱俩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这段时间工作又这么努力,夜班熬多了可能脑子也有点乱,你没看见这孩子是怎么掉下去的是吧?”

“我……”桂姨的喉咙被掐住,她垂下眼,躺在地上的许节嘴唇已经变成了蓝紫色。许节的手脚不再痉挛,胸膛起伏变慢了。

她要死了。

“桂姐,你也不容易,你不能丢了这个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