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赦蹙眉道:“伤到哪里了?”
困困想了想,伸手给他看,瘪着嘴:“他们拿刀割我,疼。”
尘赦注视着手腕处的伤口,正想催动灵力给他治愈,可离得近那股微弱的香甜气息在鼻尖萦绕,几乎顷刻将他的兽瞳逼出。
“阿兄?”
尘赦见了血,正是最兴奋的时候,直勾勾注视着那一道伤痕。
困困不明所以,只觉得凉飕飕的:“怎么啦?咱们不走吗?”
尘赦闭了闭眼,将兽瞳隐藏在羽睫下,冷淡道:“你先走吧。”
“啊?为什么?”
尘赦不耐道:“让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见阿兄又生气了,困困准备围着他转圈,被尘赦一把按住,狠狠在他脖子上挂了个铃铛,往外一推:“快走。”
困困挨了凶,只好生着闷气气咻咻往前走。
可走了没一会,支撑着他那股勇气很快被四周的鬼气森森所击散,困困哆嗦了下,觉得远处好像有野兽躲着准备咬他。
这时,周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狼嚎。
困困愣怔一会,忽然撒腿就往回跑。
“阿兄阿兄阿兄阿兄……”
回到原地后,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四周好似被蛛网缠绕,那雪白的线绷紧四周,宛如从尘赦的身躯中长出来的,死死将他固定在原地。
窸窸窣窣的鳞片好像被克制着退下、又长出,兽角也若隐若现。
尘赦正拼尽全力克制那股戾气,恍惚中听到他去而复返,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暴戾卷土重来,近乎恶狠狠地睁眼看他。
“还回来干什么?!”
困困讷讷地道:“阿兄,阿兄我们一起走、走吧,好不好?”
“滚开!”
“走嘛。”
“我让你滚——!”
那一刹那,尘赦对眼前这人几乎是憎恨的。
苴浮君将他收为义子,却放置枉了茔九死一生,要想活命只能吞噬那恶心的内丹来增加修为,何时能从那鬼地方出去全凭苴浮君的心情;
少君出生后,苴浮君觉得祖灵神谕不对,便眼睛眨也不眨地舍弃他,下了松心契来照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性命随时都被别人捏在手里,片刻自由都没有。
可罪魁祸首却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地唤他“阿兄”。
阿兄。
可笑。
明知是迁怒,尘赦还是对着不到他大腿的孩子吐出恶言,好像攻击他就能让自己从几近窒息的痛苦中解脱。
你和你爹一样都令我厌恶。
你就是个累赘。
话说出口的刹那,那孩子哭了。
尘赦明明该觉得快意,心却狠狠一紧。
铃铛声叮叮当当远去,好似再也不会回头。
尘赦孤身坐在昏暗中,琴弦紧绷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他却置若罔闻,注视着那个一步步走出结界的孩子。
恍惚中,金铃之声再次响起。
尘赦遽尔睁开眼,就见困困第二次去而复返,呜咽着扑到他怀里。
温暖的体温好似将四周的寒意击散。
我不是累赘,我在陪阿兄呢。
无论阿兄是什么,我都和阿兄在一起。
嘣。
一声清脆声响,琴弦轰然断开,像是轻飘飘的蛛丝飘落在地。
自那天起,尘赦心中萦绕数十年的愤懑和怨恨似乎随着那根断裂的琴弦,悄无声息消散了。
尘赦前所未有地平和。
掳走少君之人已被苴浮君悉数斩杀殆尽,血流成河,头颅悬挂主城的城墙之上,震慑所有妄图以少君血祭枉了茔之人。
困困依然活蹦乱跳做没心没肺的少君。
尘赦已不再排斥和他接触,盘膝坐在蒲团上,浑身散发着滚烫热意的孩子摇头晃脑坐在他腿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