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赦垂着羽睫为他压制咒术,忽然没来由地道:“只要不忤逆父亲,他不会对你出手——为何不听他的话?”
乌令禅呆呆看他。
尘赦指腹微顿,等待他的答案。
乌令禅看着看着,似乎在思考,也像是放空了,很快就被自己手上的刺青吸引了:“嗯?我又开花了……漂亮。摘一摘,插瓶里。”
说着,就开始自顾自地揪自己身上的刺青,拿着空气数一朵两朵三朵一朵。
尘赦:“……”
尘赦似乎笑了声。
苴浮君只想通过乌令禅的松心契弄死尘赦,没想连乌令禅一并杀,所下之咒并不繁琐,一刻钟便被灵力击退,化为一颗种子从乌令禅指尖钻出脱落。
乌令禅呼吸均匀,终于舒展手脚睡得起仰八叉。
尘赦坐在床沿,似乎在看他。
眼底的朱砂像是受了惊似的胡乱颤动,最后诡异得像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乌令禅垂在榻上的指尖。
……指尖处,有一滴血。
猩红的血。
纯血统的魔族,受魔息数百代的淬炼,血脉纯正无比,无论是魔气生神志的寻常魔兽,亦或是枉了茔中的凶兽,都有着极大的诱惑。
尘赦手背青筋暴起,好似某种渴望从心一路蔓延着泛上骨血,妄图支配他的意志。
一滴血而已。
吞了它。
吞了……他。
一滴微不可见的血却散发着致命的香气,逼得所有嗅到的魔兽脑海中只会剩下“吞噬”一个念头。
乌令禅昏昏沉沉间觉得有些冷,一翻身喊了声“墨宝”。
玄香却浑身紧绷,直勾勾盯着尘赦,他怕保不住乌令禅,浑身灵力都在防备此人突然发难。
终于,尘赦动了。
玄香心微微一沉。
尘赦却只是敛袍起身,好像那一瞬的渴望和阴森只是错觉。
玄香终于大大松了口气,注视着还在闹着喊冷的乌令禅,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也好,没心没肺的人,往往能活得久。
*
丹咎宫门口,荀谒颇为心虚地等在外面,见尘赦出来快步跟上去。
虽然无数次的经验让荀谒确定乌困困就是个不识字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子,可一遇事还是下意识觉得“定是乌困困”。
毕竟谁也没料到此次苴浮君竟然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利用乌困困的重伤想杀尘赦。
这还是亲爹吗?
荀谒心中腹诽,没忍住问:“尘君,少君如何了?”
“无碍。”尘赦行走在风雪中,神情淡漠,隐约带着些许厌恶,“今日我要闭关,莫要让任何人靠近后殿竹林。”
荀谒:“是。”
尘赦又道:“将彤阑殿的符镇再加一倍。”
荀谒一惊,这是准备不给苴浮君活路?
也是,苴浮君都准备杀尘君了,早就不该留情。
尘赦吩咐完,抬步走向后殿的左侧竹林,只是走了几步,忽然道。
“再替我办件事……”
***
自从回来魔墟,乌令禅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回养伤养着又伤了一遭。
翌日醒来时,乌令禅简直想骂他爹。
昨日的事他迷迷糊糊有些印象,苴浮君的咒、尘赦的相救,两相对比,更加令乌令禅火大。
义兄待他比亲兄弟还亲。
亲爹却把亲儿子往死里整。
乌令禅气得不行:“墨宝,昨日你瞧见了吧,我爹竟想杀我!还是我阿兄好,对我全然没有恶意。”
玄香听他又阿兄阿兄了,心想恶意的确没有。
……但有些许饿意。
乌令禅起身穿衣:“我要去找阿兄。”
玄香蹙眉:“你和他有松心契,只要催动咒术就能轻易杀死他——你觉得尘赦这样的人会准许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吗,他不想方设法弄死你都是好的了,你还上赶着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