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侈欲之春 第106节

阿契尼出现了吗?

她不打开门,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但她还在迟疑。

在一堆易燃物中和火系异能者打斗固然不明智,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舒凝妙清楚自己内心的障碍。

那段“被覆盖的记忆”对她并不是全无影响。

她并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不想死,也害怕死。

但阿契尼又是她必须解决的问题。

阿契尼想要杀她。

她不知道原因,但这个问题的解法只有阿契尼死,或者她死。

除却人类一切的社会道德和认知,问题往往只有嬴和输两个选项。

就像狮子和羚羊,嬴和输就是生和死。

她必须得面对。

逼迫自己面对所有问题,到现在,她也没有把她的死亡威胁告诉任何人。

这些人中甚至包括舒长延。

明明有一个现成的、可以倾诉的安全的对象,她还是没有和舒长延坦白实情。

这本身无关信任。

舒凝妙有t一瞬间的恍神。

她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母亲还在时觉得她怎样都好,但父亲经常呵斥她倔强、自我又刁蛮,因为她不肯和他低头服软的性子。

舒父只想要一个嘴甜依赖他的小棉袄,而不是梗着脖子都不愿意掉一滴眼泪的倔种。

她都已经忘了是哪个冬天的晚上,因为什么理由和父亲争吵。

舒父把筷子和碗全都摔在她身上,让她不认错就滚出去站着。

她一声不吭,真就这么走出去,一动不动站在舒家的院子里。

雪往下一片一片地飘落,沉寂的黑夜里,周围的别墅里都亮着暖黄色的灯,雪落在她手上,伴随着呼啸的寒风。

屋子里的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脸颊被冻得泛出些青紫,有些冷。

但她觉得这些冷,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想要什么东西,不愿放弃什么东西,那中间遭受的任何痛苦,她都觉得是可以忍受的。

隔着窗,她能看到母亲的剪影。

女人捂着脸崩溃地哭泣,父亲站得很远。

母亲哭了半晌,才松开手,低声哀求:“好了,快点让孩子回来,外面那么冷。”

父亲冷哼一声,又是一阵碗碟掉在地上的碎裂声。

佣人清扫的声音,劝说的声音,祖母煽风点火的帮腔。

舒父提高声音,似乎故意想让她听到似的:“就是因为你这么溺爱她,她才会这么不听话!钻牛角尖,我不治治她,她以后还无法无天,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母亲只是虚弱地拉着他的袖子:“她知道错了。”

“她知道错了——她自己没长嘴,不会说话吗!”

舒父的声音越来越大,可雪花落在她手上很安静。

她从手心融化的雪花上移开目光,看见门无声开合,看向那个在她面前台阶安静坐下的清瘦少年。

舒长延来舒家时,头发比现在还要长,那不是为了好看,只是留着多卖几个钱。

少年正发育的时候,胳膊腿都长,覆盖着一层清晰的肌肉纹理,显得她腿更短。

佣人们私下聊天,好奇少年那硬邦邦的身板是怎么练出来的,大概来舒家前做着什么苦活。

收养用来送去军区的养子出身大多都不高,这样的孩子更愿意吃苦,更有出头的欲望,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种类型的“养子”,在一个家庭里的身份有多尴尬,根本不必多说。

舒父不把他当儿子,她也不把他当哥哥。

但舒长延很听她的话,所以她虽然对舒长延呼来喝去,却大概是这个家看舒长延最顺眼的人。

舒长延就这么坐在她面前,坐在窗影下。

雪片絮絮落在他单薄的衣服上。

舒长延顺着她的视线仰头,陪着她看了一会儿雪。

里面的夫妻争执起来,内容已经不限于舒凝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