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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屈依萱被她这副模样吓坏了,哪里还敢多问,连忙调转轮椅的方向,推着她飞快离开。

轮椅碾过地面的细石,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李云归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看见那交握的双手;她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上去质问,把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疯子。

“云归……”

屈依萱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担忧地看了一眼轮椅上那个颤抖的背影,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结。

她是真的不明白。

当初,在那张登上《良友》画报、闹得满城风雨的照片里,“陆少君”与另一位女子亲密无间。那时候,全城的人都在看李家的笑话,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去把那个“负心汉”揍一顿。

可那时的李云归呢?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自己,那份从容大度,那份全然的信任,曾让屈依萱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如今……

不过是送个受伤的战友进医院而已,为何当初面对女子的亲密能一笑置之,如今面对一个普通战友,反应却激烈至此,甚至伤心欲绝到了这般地步?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风吹过花园,卷起几片残落的蔷薇花瓣,很快便被那辆突然闯入的军车留下的尾气与尘土掩埋。

那一日之后,南都的春意仿佛在一夜之间便尽数褪去了。

蝉鸣声起,燥热的暑气开始在南都大树的枝头蔓延。

作者有话说:

找了个地方一边赚生活费,一边写小说,24小时一班,好家伙,好可怕的排班

第72章

晚君亲启:

见字如面。

南都春深,柳絮已老。想来军中岁月倥偬,君一切安好。

今日提笔,非为诉离愁,亦非为道平安,实有一事,积郁于心久矣,不得不言。

忆往昔,两家因长辈戏言,定下这一纸秦晋之好。

婚约本是汝亡兄之盟,如今却履于你我二人身上,实乃荒唐。

你我皆为女儿身,本该是金兰之契,却因这身份桎梏,作此违心之约,实属不该,于我等亦属不幸。

这段时日,我每每思及此,只觉心中惶恐,夜不能寐。

如此离经叛道之举,非我所能承受;如此有名无实的虚妄,亦非我之所求。

今日,云归斗胆,欲效仿古人,断情绝义。

自此之后,婚约作废,各寻良人。

望君念及两家世谊,勿复相寻,勿再相扰。

山高水长,愿君珍重。

此生,不复相见。

李云归写于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

辰海,十六铺码头。

江上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潮湿与腥咸,卷起千层浊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处,几艘巨大的军舰像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江心,炮口虽然还覆盖着帆布,却已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陆晚君独自立在栈桥尽头,身姿挺拔如松,可那背影在浩荡江风中,却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萧索。

那日自此处携手回到南都时,两人曾并肩立于船头,指点江山,讨论时局。那日,云归说舍不得辰海,而自己曾握住她的手,说还会陪她再回来。

言犹在耳,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抹温软的触感。

如今,寥寥数月,却是物是人非。

自那日将重伤的古彦送进南都医院后,连口水都未及喝,部队便接到急电,连夜拔营,秘密调防至辰海一线驻守。

这两个月来,她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构筑工事、勘测地形。

也就是在这两个月里,那封母亲带来的家书,成了她唯一的念想,也成了她最大的梦魇。

陆晚君慢慢地从贴身的胸袋里掏出那封折痕处都快要断裂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