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班长!”
陆晚君站起身,走到阵地前沿,用手扒开伪装网的缝隙,指向下方:
“看清楚了。我们的射界,覆盖前面这条‘之’字形山路,左边到那片乱石坡,右边延伸至洼地边缘。这里是敌人最可能的步兵冲锋通道,也是我们必须要钉死的地方。”
她回身,目光如同冰锥,逐一刺过每个部下的眼睛。
“重机枪,不是步枪。我们不追求首发命中,我们要的是控制。听我的口令,点射压制,长射拦阻。节约弹药,但该泼水的时候,一分钟也不能犹豫。”
“记住,”她的声音陡然更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当我的枪响了,敌人的子弹、炮弹,就会像雨一样砸过来。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你的战友,完成你的职责。恐惧没用,只会死得更快。守住你的位置,就是守住你身后城里的人。”
晨雾渐渐被升起的日头驱散,山林露出了它冬日萧瑟的轮廓。远处,隐约有沉闷的声响传来,分不清是雷声还是炮声。
陆晚君最后检查了一遍机枪的每一个部件,试了试方向机转动的灵活性,然后直起身。她望着山下那片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土地,又看了看身边这群即将与自己同生共死的陌生兄弟。
“各就各位,”她下达了部署完毕后的第一道命令,声音平静无波,“保持警戒,等待命令。”
阵地陷入了战斗前最后的寂静,只有山风穿过工事的呜咽,和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那挺沉默的重机枪,如同蹲伏的凶兽,等待着发出震慑山岳的第一声咆哮。
李云归被陈天烬劫持的第四天,落日国的飞机飞过了南都城的上空。一张张传单如雪花般坠落,租界一处院落昏暗的地牢之中,一张传单顺着碗口大的透气口飘了进去。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的抓住了那张纸,待看清内容,才知是一封劝降书。
上面用东施效颦般的蹩脚汉语赫然写道:
南都守军将士钧鉴:
一、大势已定,抵抗无益
我军自辰海连战连捷,摧枯拉朽。今百万精锐已合围南都,飞机蔽空,重炮如林,江面舰艇锁断舟楫。贵军外援尽绝,内粮将罄,纵有孤勇,焉能违天命?
二、怜尔士卒,勿为棋儡
尔等上官多已弃城西遁,独留将士以血肉塞炮火,彼辈则安坐后方,坐待勋衔。昔宋人有言:“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今之金陵,岂非写照?智者不捐生於昏主,义士岂效命於危城!
三、护城保民,仁者之心
南都乃六朝文物荟萃之地,琴槐风雅,紫清灵秀。若尔等执意巷战,则千年古刹必毁於炮火,万家灯火将化作哭声。皇军素重文明,已严令保护古迹平民——然战端一开,玉石俱焚,孰之过欤?
四、归顺条件,宽大无匹
凡於本日午后五时前,开启城门、列队缴械者:
1.军官依阶礼遇,准佩军刀。
2.士卒性命私财,概予保全。
3.伤者入我军医营疗治。
4.愿返乡者发给三日粮,开辟安全通道。
五、最后通牒,生死自择
若仍恃隅顽抗,我军陆海空即行总攻。届时炮火洗城,鸡犬不留,一切保证皆归无效。顺生逆死,古之常理;存亡祸福,系於一念。
时值寒冬,朔风凛冽。
诸君宜念父母倚闾之苦,妻儿望归之切。献城保众,上合天心;执迷捐躯,下负黎庶。
落日国陆军中将松井石根
“看到了吧,大势所趋。云归姐,国已如此,你一届女子何必坚持?”
将地牢门打开,陈天烬拿着传单得意的走了进去,却见李云归手中也拿着传单,不由一愣,随后将地上倒着的板凳扶起,一屁股坐了上去。
“南都就在此处,落日恶鬼们若真有本事,就来自取。”李云归将手中传单丢在地上,仿佛扔掉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她看向陈天烬,苍白的脸上毫无惧色,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陈天烬,我李家的船就在江边,你若真有本事,你也尽可以去试试。”
“不识抬举。”
陈天烬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咒骂脱口而出。四天了,自从将李云归秘密囚禁于此,他自认已将利害剖析得淋漓尽致,软硬兼施。可这个往日看起来温婉知礼,甚至有些过于安静的女子,内里却硬得像块石头,油盐不进。